晨曦微露,薄雾如纱缠绕着演武场旁的古松。
姜凡双足微分,扎着四平大马,额角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,浸透了青布练功服的领口。
他正行至“引气归元”的最后一套掌法,指尖气流萦绕,每一次吐纳都带着草木清气——再有三式,今日的早课便能圆满。
“呼——”
脑后骤然生风!那道劲气裹挟着破风之声,直取后心大穴。姜凡瞳孔骤缩,丹田内刚凝聚的内气猛地一沉,身形如柳絮般斜掠三尺,脚尖点地时带起细碎的石子。
他转身而立,墨发被晨风吹得散乱,眼底怒意翻涌,死死盯住来人。
“叶无道!”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,“你最好给我个理由。”
来者摇着一柄玉骨折扇,月白长袍在风中扬起衣角。叶无道挑眉轻笑,扇骨“啪”地展开,遮住半张脸:“
姜兄何必动怒?小弟不过见你练气时疏于炼体,特来提点。
须知灵气如双刃剑,未经体魄淬炼便强行吸纳,怕是要落得筋脉寸断的下场哦。”
“我的事,轮得到你管?”
姜凡双手骨节捏得发白,降龙掌的劲气在掌心汇聚成涡,
“多管闲事者,通常没好下场。”
叶无道却笑得更欢,折扇在指尖转出刁钻弧度:
“良药苦口,忠言逆耳嘛。待你某日经脉肿胀如擂鼓时,自会想起为兄今日的恩情——”
“滚。”
姜凡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,不再理会这疯言疯语的家伙,转身寻了处背阴的厢房。他反手闩紧木门,借着晨光快速复盘早课动作。
当最后一式“气沉丹田”完成时,他猛地吐出一口浊气,却忽觉浑身肌肤下似有蚁虫爬行,刺痒难忍。
古叔曾言每日一练足矣,可今日被叶无道搅扰,强行多练半套功法,竟让内气在经脉里乱串。他靠在门板上喘息,指腹摩挲着发烫的手腕,低声咬牙:
“叶无道……这笔账,我记下了。”
时光荏苒,月余光阴如白驹过隙。
本欲返回姜城学府的姜凡,终究没能抵过陆飞杨的“盛情”。
这位陆家主拍着他的肩膀,语气热络得像自家伯父:
“贤侄啊,学府的课何时不能上?
我陆家库房里的凶兽血肉,可都是百年难遇的炼体珍品,总不能浪费了不是?”
于是,姜凡留了下来。
每日在陆家演武场挥汗如雨,三餐皆有凶兽精肉滋补,修为竟也稳中有进。
只是自那日起,陆梦涵的身影再未出现,反倒是叶无道成了常客。
此人总缠着姜凡切磋,时而用剑,时而徒手,嘴里念叨着“寻回剑心”、“道心磨练”之类的玄奥话语,搅得姜凡不得安宁,却也在日复一日的对招中,渐渐适应了这诡谲的氛围。
转眼又是月圆之夜。姜凡并未像往常般睡在客房,而是寻了间堆放杂物的偏殿,蜷缩在雕花衣柜后;
这是他从古籍里学来的“藏气法”,能避开灵识探查。更深露重时,困意如潮水般涌来,他眼皮沉重,终究抵不过倦意,沉沉睡去。
“吱呀——”
房门被推开的瞬间,陆飞杨阴冷的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床榻。
他身后跟着须发皆白的苟大师,后者鼻尖翕动,拄着龙头拐杖沉声道:“陆家主,气息尚在,定是躲在屋内某处。”
说罢,苟大师猛地将拐杖顿在地上!“咚”的一声闷响后,地面裂开细缝,一只毛茸茸的虚幻狗头探了出来。
那狗头足有孩童脑袋大小,竖耳圆目,正滴溜溜地转动着 sniff嗅闻。苟大师用拐杖轻敲狗头:“老伙计,该干活了。”
大狗呜咽一声,晃着尾巴从地里钻出,身形化作一米高的虚影,绕着苟大师转了两圈,突然停在墙角的榆木衣柜前,前爪扒拉着柜门“汪汪”直叫。
陆飞杨皱眉:“这柜子不过一立方,如何藏人?”
“错不了。”苟大师语气笃定,“我这遁地犬追随老夫三十年,从未看走过眼。”
下人上前拉开柜门的刹那,空气骤然凝固。
只见姜凡以一种违背人体工学的姿势蜷缩在柜底,双腿盘在脖颈后,双手抱膝,活像个被揉皱的布偶。
陆飞杨瞳孔一缩,随即厉声道:“愣着作甚?时辰快到了,带走!”
陆家睟通天塔直插云霄,塔顶乃是护城大阵的阵眼所在。
当姜凡被扛上塔顶时,月光正透过镂空的穹顶,洒在两张并排的玉床上。
右侧玉床上,陆梦涵浑身赤裸,肌肤在月华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。
她眼神迷离,嘴唇微颤:“爹……真的不疼吗?这禁术万一……”
“放心。”陆飞杨替女儿拢了拢额前碎发,笑容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,“为父早已测算周全。”
话音未落,陆梦涵突然瞳孔骤缩,指着左侧玉床失声尖叫:“爹!他、他醒了!”
姜凡茫然地眨着眼睛,视线从玉床上的符文移到陆飞杨脸上,又看了看浑身赤裸的陆梦涵,脑子还没转过弯来:
“陆叔……你们这是要干啥?我年纪还小,入洞房什么的……”
“啪!”
陆飞杨一掌拍在姜凡后颈,力道精准得恰到好处——不多不少,正好让他昏厥过去,却不伤经脉。
“该死,那‘醉仙散’怎会失效得如此之快?”他低咒一声,立刻双手结印,数百道玄奥符文在指尖闪烁,如流萤般注入玉床。
霎时间,月华化作实质锁链,缠绕在陆梦涵周身。
她轻吟一声昏厥过去,两道光团自她体内浮起:一道温润如玉,正是“风穴神藏”;
另一道却暴躁如雷,内气翻涌不休,显然是之前移植失败的残次品。
“镇!”陆飞杨操控月华锁链,将那道暴躁内气牢牢捆住,又小心翼翼地将风穴神藏送回陆梦涵体内。
首道工序完成,他立刻转向姜凡,凝聚出更粗壮的月华锁链,试图引出其体内神藏。
然而怪事发生了:
一道锁链竟纹丝不动,两道、三道……当第七道月华锁链绷得如琴弦般作响时,姜凡体内终于有了动静。
只见一道古朴石碑缓缓浮出,碑身刻满蝌蚪状符文,散发着厚重沧桑的气息。
“总算出来了……”
陆飞杨松了口气,操控着那道暴躁内气向石碑注入。
可就在内气接触石碑的瞬间,整座通天塔猛地一震!
“轰隆——”
石碑竟如城门般缓缓敞开,露出漆黑的内部空间。
陆飞杨惊得心神剧震,下意识将神识探入门内——
黑暗中,一只血色瞳孔骤然睁开!
那瞳孔中,三个勾玉高速旋转,化作锋利的刀锋,又瞬间连成一体,形如飞镖。
猩红的光芒映照着陆飞杨震惊的脸庞,下一秒,他双眼竟不受控制地染上血色,瞳孔急速变幻,复刻出那诡异的图案!
“别天神……”
一道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响,随即万籁俱寂。
陆飞杨僵在原地,眼神空洞,嘴角缓缓溢出一丝鲜血。
而那扇石碑之门,正幽幽散发着不祥的红光,在月圆之夜中,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