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衍见她走,下意识追出几步,却被身后的女人拉住了衣袖。
“衍哥哥,姐姐只是一时气话...”
她抽泣着,作势就要往一旁的柱子上撞。
“都是我不好,害的沈姐姐这样生气,不如让我死了干净!”
如果是以往,谢衍或许还会耐心安慰她几句。
但今日不知道为什么,他瞧着眼前这一幕,却是一脸疲惫。
“别闹了。”
淡淡吐出三个字后,男人便也离开了前厅。
书房内,谢衍望着远处清秋阁的方向,胸口堵的难受。
他忽然想起一年前的那个雨夜,沈知意去城外冒雨为他寻药,回来时全身都湿透了,却依旧笑着对他说:“药找到了,你的眼睛一定会好的。”
虽然刚成亲的时候,他对她并没有什么感觉。
但随着日子逐渐推移,沈知意不知何时竟也占据了谢衍心中最重要的那块位置。
而今日,他却彻底弄丢了她。
清秋阁偏僻冷清,连灯笼都比别处的要暗上几分。
沈知意踏着月色回去,倒觉得此刻这份冷寂正和自己的心境。
“小姐,你的手怎么这么凉?”
青杏见她回来,急忙将女人扶进屋内。
却在触及女人指尖时冷的自己激灵了一下,于是她连忙捧来暖炉,放在女人膝头。
沈知意靠在窗边,眉目清洗,脸上是薄寒月光一样的清绝。
虽然自己早已知道那女人怀孕了,可当谢衍亲口说出那句话时,字字却宛如刀绞,疼的她五脏六腑都错了位。
“青杏,你去把妆奁底层那个紫檀匣子取来。”
青杏点头,很快便从妆奁底层取出一个并不起眼的匣子,她轻轻摆在案上。
沈知意缓缓打开,里面放着一颗褐黑色的药丸。
这是今早江望州借着送药材的名义夹带来的,自己本以为还要再等几日,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就准备好了。
“小姐,这难道是?”
青杏并不知道假死药这事,她还以为自家小姐又想不开了。
“假死药罢了。”沈知意捻起那颗乌黑的药丸,忽的轻笑出声,“这可是能助我金蝉脱壳的好东西。”
她说着又将药丸放了回去,转头望向窗外一弯冷月。
“离府的日子还是定在清明那日吧,上坟祭祖人多眼杂,最便宜行事。”
先前她本来也想的是清明那日离府,可谢衍迟迟不给自己休书,沈知意便将日子往后推了几天。
如今看来,清明那日倒是最好。
青杏点了点头,“小姐放心,早都安排好了。”
两人话音未落,院门突然被拍响。
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后,青杏匆匆将盒子收好,出去应门。
回来时身后却跟着赵总管,男人捧着个描金红漆食盒站在身后。
“世子爷说他看您今日气色不佳,特让厨房熬了点燕窝粥送来。”
赵德脸上堆着谄媚的笑。
“替我谢过世子。”沈知意却看都没看男人一眼,只是自顾自看着手上的医书,冷声道,“赵总管还是原样送回去吧。”
闻言,赵德急的额头直冒汗:“世子妃,世子特意吩咐让我送来您院中,要不您还是收下吧。”
“怎么?”
沈知意将手中的书本合上,抬起眼来。
眸中寒光惊的男人倒退半步。
“你的意思是我今日还非收不可了?还是说,赵总管如今也只听苏姑娘和世子的话?”
“老奴不敢。”
赵德见女人一脸怒气,他只得将头压得更低退了出去。
待他捧着原封不动的食盒回到主院书房时,谢衍正在批阅公文。
虽然他现在还没有继承老王爷的王位,但依着圣上目前对他的重视程度,估计这也是很快的事儿。
听到脚步声,他头也不抬的问道:“世子妃可收下了?”
“回世子爷,世子妃说...”
赵德立在桌前,额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。
“说让老奴原样送回来。”
闻言,男人手中的狼毫笔尖在宣纸上顿出一团墨渍。
谢衍缓缓抬头,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。
“她当真这么说?”
“千真万确。”赵德将食盒轻轻放在案几上,“世子妃还说...说....”
“说什么?”
“说让老奴替她谢过世子。”赵德声音越来越低,“但老奴瞧着,世子妃连看都没看这食盒一眼。”
“啪嗒”一声,谢衍猛的将手中的狼毫笔掷于案上。
墨汁溅在雪白的宣纸上,像一团乌云。
他想起女人临走时苍白的脸色,胸口那股郁气又突然翻涌上来。
“滚出去!”
赵德领命,连忙马不停蹄的退了出去。
在书房门关上后,谢衍上前一把掀开食盒顶端的盖子。
里面的燕窝粥早已经凉了,此刻凝成胶状。
他烦躁的推开食盒,却不慎带倒了案几上的那套青瓷茶具。
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瓷片碎裂满地。
这声响惊动了院外守夜的丫鬟,小丫鬟探头向屋内偷看一眼后,吓得连忙去寻赵总管。
不多时,赵德便带着两个小厮匆匆赶了进来。
他请示后推开门,却见男人正弯腰拾起一片碎瓷,指尖被割破也浑然不觉。
“世子爷!”赵德惊呼,“这种事让老奴来就行了,哪能劳烦世子爷呢!”
谢衍低头一看,这才发现自己指尖渗出鲜红的血珠来。
他忽然想起去年冬日时,沈知意为他熬药也曾不小心烫伤过手腕,当时女人只笑着说“不碍事”。
那时她眼里有光,如今看自己的眼神却只剩下一片寒凉。
“收拾干净。”
他甩下这句话,大步走出书房。
夜风扑面,谢衍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清秋阁外。
院内灯火已熄,唯有檐下一盏灯笼在风中摇晃,投出昏暗的光影。
他在门口站了许久,直到天边渐渐泛白,才转身离去。
……
翌日清晨,沈知意正在梳妆,青杏就急匆匆跑进来喊到:“小姐,大事不好了!现在府中都在传你的坏话。”
“哦?说来听听。”
沈知意将一只白玉簪插入发髻,镜中女子眉眼如画,倒有几分出尘的意味。
其实她根本不在意那些人说了自己什么,毕竟这王府中的下人最会见风使舵。
青杏见自家小姐这份波澜不惊的模样,急的倒是将那些人说的话一股脑都吐了出来。
“今早我去库房支东西,恰好碰见几个丫鬟婆子嚼舌根,说您善妒不容人,把世子爷送去的补品都扔了出来。”
青杏越说越气,恨不得自己当场演绎一遍。
“小姐您是不知道,她们还说苏姑娘如今有了身孕,您却故意刁难她...”